浪漫塞纳河

陈建平

如果说法国是浪漫国度，巴黎就是浪漫之都，穿城而过的塞纳河，不仅是系在巴黎身上的飘逸腰带，更是法兰西的灵魂属地。

这条河发源于朗格勒山区海拔470多米的狭窄山谷，自山洞前一尊石雕女神像后汩汩冒出，从山区奔走到平原漫步，沿途汇聚众溪成河。她养育了香槟省南部的乡村、田野和葡萄园，又盘曲着穿过巴黎城，经诺曼底流向喇叭型的河口湾，注入英吉利海峡，全长776公里。河源微笑的降水女神名叫“塞纳”，法兰西民族把她奉为纯洁、善良、无私与奉献的象征。

城市与河流，往往有着恋人般的依存关系。中世纪以来，巴黎在距塞纳河入海口120多公里的下游逐步发展起来。这段十多公里的弧形河道，犹如巴黎女郎伸开双臂，右与瓦兹河拥抱，左与瓦兹河牵手，得河海交通之利，宽阔的堤岸、繁荣的商埠，终于成就了一座举世闻名的浪漫之城。有人这样形容法式浪漫情怀：某男士身上仅剩一法郎，是买面包还是玫瑰花呢？他毫不犹豫选择了玫瑰花。或许可以这样说，塞纳河既是巴黎的母亲，也是巴黎的情人，孕育了法兰西的浪漫灵魂。

塞纳河上精美的桥

塞纳河的灵性，体现于她的典雅风度。这种风度由两岸的文艺气质和历史底蕴烘托加持。瞧，埃菲尔铁塔高高耸立，犹如巴黎女郎流线型的裙裾。在塔前上船，沿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游弋，两岸的法国梧桐如生气勃勃的皇家卫队，座座古典建筑色彩斑斓，古城堡、大小皇宫、巴黎荣军院、法兰西学院、巴士底监狱、卢浮宫、奥赛博物馆等沿岸罗列，王桥、玛力桥、艺术桥、亚历山大三世桥等30多座桥梁彩虹般飞跨河面，桥体装饰着精美雕塑，古典的浪漫气息随波荡漾。难怪百年前，旅居巴黎的海明威流连河畔，由衷赞美“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

“盛宴”中，塞纳河无疑是最精美、最可口的菜肴，连上帝都会被诱惑。游船绕经西岱岛，乘客们不约而同聚焦巴黎圣母院，这座古老教堂因维修不慎引发火灾后，已是面目全非，虽然主体结构仍存，但高高尖塔已经坍塌，教堂穹顶骨架裸露，墙体熏得黑不溜秋，一副劫后的凄惨模样，几座细长塔吊正在作业。船上旅客纷纷取仰角拍照，留下黯然印象。唉，悲剧，总是把美好的东西撕毁给人看。这座中世纪哥特式建筑是人类的共同财富，不幸遭劫刺痛了大众的神经，许多媒体惊叹：“巴黎圣母院失去了通往天堂的路！”但愿她能凤凰湼槃，浴火重生！

大火前的巴黎圣母院

黑格尔说：一个民族，要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才有希望。作为巴黎的灵魂之河，塞纳河就像风情万种的法国贵妇，包养着多姿多彩的人文思想，洋溢着自由、平等、博爱的珠光宝气。由巴黎圣母院，我想到法国19世纪浪漫主义文学大师雨果，他以悲悯之心同情人间疾苦，赞颂真、善、美，弘扬“以爱制恶”，创作出《巴黎圣母院》《九三年》《悲惨世界》《海上劳工》等佳作，用灵魂的火炬点燃了整个法兰西。

在历史发展的滚滚洪流中，塞纳河星光灿烂，许多蜚声世界的文学巨子从她身上汲取灵感。福楼拜书房的窗户可俯视沿河风景，莫泊桑与情人经常泛舟河上，巴尔扎克在河边铺排恢弘的《人间喜剧》，获得诺奖的莫里亚克对着河流写出思考人生的《黑夜的终止》，法朗士在《塞纳河岸的早晨》中深情描写她的美丽……还有卢梭、伏尔泰、拿破仑等名人，曾在左岸的普洛柯普咖啡馆进进出出，高谈阔论，他们的思想伴着蒸腾的咖啡香沿河飘荡。塞纳河下游还催生了法国印象画派，画家们纷纷把塞纳河流域的诺曼底乡村作为创作背景。

在法国人看来，良好的工作情绪比工作效率重要，因此，异常的“加班加点”不符逻辑。他们认为，战士的勇气基于自由与责任，责任需要时应有冲破规范的独立判断、自由发挥和冒险精神，这种冒险是一种英雄行为！他们从小就培养孩子对生活、对感情、对矛盾的直接面对，如果把太多人请进生命花园，就要承受更多采撷和失却的风险。这种面对真实人生的灵魂教育，也是对浪漫本质的另类诠释。

难怪有人这样评说：法兰西最深沉的魅力，不在于那些浮华绚烂的表象，而在于伟大并且独特的灵魂。

人与河流的关系，反映了人与自然的关系，敬畏自然的民族必然会与河流同舟共济，河流也必然会塑造他们的性格特征，正如塞纳河塑造了巴黎的风致、风韵和风尚，也塑造了法国人率真、洒脱、浪漫的天性一样。我想，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河，也都有生命深处的一座城，河从城边流过，于是牵住了心，注入了魂。

美丽的城市离不开美丽的河流，塞纳河，沉淀着厚重的法兰西历史，承载着辉煌的法兰西文化，荡漾着法兰西的万般风情，更流淌着法兰西的不朽灵魂，她的浪漫格调与法式浪漫气质相辅相成。她已流过许多年代，还会迎来许多鲜活的岁月。

劫后的巴黎圣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