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莫斯科

黄锦萍

莫斯科红场

选在寒冷的冬天去俄罗斯，缘于喜欢冰天雪地的感觉。行前，虽然做好了御寒的准备，到了莫斯科才真正体验到冷得彻骨的滋味，但一切都很新鲜。入住宾馆时发现门口有好几棵圣诞树，那是真正种在雪地里的圣诞树，之前见到的所有圣诞树，底下都铺着一层薄薄的棉花，显然是用来代替雪的。

导游叫谢尔盖，纯粹的俄罗斯人，近2米的高个，光头圆脸，在武汉学的中文。虽然他的普通话听起来有些吃力，但谢尔盖与生俱来的风趣幽默，让我们感受到俄罗斯人的热情。谢尔盖一路上回答我们提出的各种问题，比如前苏联啦，列宁斯大林赫鲁晓夫啦，社会主义国家啦，回答得不耐烦了，就说，现在我们是俄罗斯联邦，已经不是共产主义了，你们还是问俄罗斯哪种巧克力最好吃吧，接着他把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往头上一套，露出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他说就是印着像我这样娃娃脸的巧克力才是最好吃的，别买错了。全车人都被他逗笑了。

第一站就是向往已久的俄罗斯精神中心红场。说到俄罗斯，哪一个中国人不知道红场？红场的意思是“美丽的广场”，就像北京天安门广场是中国人的骄傲一样，红场是俄罗斯人的骄傲，见证了千百年历史的荣辱兴衰。一进入红场，庄严厚重的气势扑面而来，小方形石块铺就的广场，仿佛向我们诉说着当年的奢华和沧桑，这里是俄罗斯盛大节日举行游行和阅兵典礼的广场。红场通道口处，地面嵌有正方形图案的标记，中间有一个圆点。谢尔盖说，这个标记称零公里处，为莫斯科的正中心点，从这里到俄罗斯的任一地方，以零开始计算。我看见一位年轻的俄罗斯母亲带着她的孩子蹲在零公里处的中心，她是想告诉孩子人生从零开始吗？

莫斯科红场上的教堂

红场四周都是历经数百年的经典建筑，红场的红色，其实是一种象征。古俄语里，“红色”一词有“美丽、主要”的意思，红场即美丽的广场。那栋红墙白顶的建筑是俄罗斯国家历史博物馆，馆前一座苍劲厚重的雕像高高矗立着，是被称为“苏联战神”的朱可夫元帅，雕像塑于1995年，为纪念二战胜利50周年而制作。往前看是一座色彩艳丽的教堂，那就是闻名遐迩的圣母升天大教堂，这座被誉为古代俄罗斯建筑艺术的卓越代表，曾几次差点被毁，但它似乎有神灵护佑，总是在最后关头免除厄运，最终保留了下来，让我们看到了它的无与伦比。教堂前有一座民族英雄雕像，是米宁和波扎尔斯基，1611年，他们打败了波兰侵略军，解放了莫斯科。前方还有一座圆型的平台称为断头台，曾经是向群众说教和宣读沙皇令的地方，也是杀人的地方，充满恐惧的场所如今成了游客投币许愿处，是不是有些搞笑？

名画《近卫军临刑的早晨》，是俄国著名画家苏里科夫的作品。画作描绘17世纪发生在俄国的真实事件，1698年，彼得大帝出国访问，俄国发生了近卫军兵变。彼得大帝得知后仓促回国，残酷地镇压了这场兵变。画面的背景正是莫斯科克里姆林宫墙外和大教堂的天球顶。身穿海蓝色军装的彼得大帝骑在高头大马上，亲自监督处决“谋反”的近卫军。他的背后是整齐森严的行刑队和一排绞刑架，右边是一群外国使节和他的宠臣。占据画面大部分前景的是动乱的人群，一些农民装束的近卫军家属，围绕在临刑的近卫军身旁痛哭。出于好奇，我登上了这座纪录着血腥历史的圆形平台。平台不大，地上扔了许多硬币，看来俄罗斯人真相信这里会给他们带来好运。

莫斯科的天气真冷，才在红场呆一会儿，就冻得快成冰棍，匆匆照了几张标志性建筑，就赶紧躲进被称作古姆的百货大楼取暖。这座建造于1893年的建筑是世界十大著名商场之一，仔细观察商场布局，有点像我在澳门威尼斯城见到的奢华与气派，但肯定比澳门早，看来好的建筑难免被后人效仿。商场里，世界各种名牌奢侈品应有尽有，其昂贵的价格与这座豪华建筑相媲美。也许是因为天气太冷游客太少，偌大的商场顾客寥寥无几，生意肯定不好做。

继续接受严寒的考验。我在那座被无数人敬仰的无名烈士墓前站立许久。墓地紧靠着红墙，长方形的墓碑上铺着一面俄罗斯国旗，旗子上放着一顶象征着烈士的钢盔，国旗和钢盔都是设计精美的黑色雕塑，庄严而凝重。据说这座无名烈士墓里只埋着一位烈士的尸骨，他是1941年底莫斯科保卫战中，德军打到离莫斯科最近的防线时牺牲的，这位无名烈士，代表了卫国战争中牺牲的数百万苏军指战员。墓前左右各有士兵站岗，正中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长明火，仿佛精神火炬永远照耀着为理想和信念奋斗的俄罗斯人。墓志铭上刻的是俄文，意思是“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你们的功绩与世长存”。世界各国领导人来莫斯科访问，都会到这里向无名烈士墓敬献花圈默哀，表达对俄罗斯无名英雄的缅怀与敬仰，就像各国领导人到北京都会向人民英雄纪念碑敬献花篮一样，这是对一个国家的尊重。恰逢整点，一丝不苟的换岗仪式不容错过。只见三个穿着黑色军礼服的士兵满脸尊严，穿着长靴，昂首挺胸，步伐稳健，落地嚓嚓作响，一看就是代表国家形象，一下子就找到在北京天安门看国旗护卫队升旗仪式时的感觉。触动我内心的是，俄罗斯新人结婚，都要穿着婚礼服到无名烈士墓前献花。这已经成为一种传统，新郎新娘在亲友的陪伴下，先到红场给烈士墓献花，之后去教堂洗礼，然后才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亲密接吻，迎接新生活的到来。这样的场景随时可以见到。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亿中国人几乎都受过前苏联爱国主义电影和文学作品的熏陶。我们这个由上海、安徽、南京和福建联合组成的22人旅游团，平均年龄50岁，几乎都汲取过俄罗斯文化的精髓，心中深藏着怀旧情结。当遇到困难和挫折时，我们的耳畔会响起“莫斯科不相信眼泪”的至理名言；当漫步在白桦林中，会不由自主地哼起《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歌曲；当情感跌入深渊，我们会脱口背出普希金的名诗《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就在来俄罗斯之前，我又重温了根据文学巨匠托尔斯泰名著《安娜·卡列琳娜》改编的电影。还有一串驰名世界的大文豪和作家的名字，比如莱蒙托夫、果戈里、别林斯基、陀斯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契诃夫、高尔基、肖洛霍夫——已经深深刻在文学爱好者的心里。在福建大剧院，俄罗斯国家芭蕾舞团表演的《天鹅湖》多次降临，美轮美奂。对于以文学艺术为终生职业的我来说，走进俄罗斯就等于走进了我年轻时的文学艺术梦里，唤起许多美好的回忆。

就这样默默地站在红场中央，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迎着刺骨的寒风，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次次重大革命事件变得有根有据，眼前仿佛呈现出盛大的阅兵场面以及列宁的挥手姿势。也许只有在红场，才能真正感受到克里姆林宫的魅力，那颗镶嵌着昂贵红宝石的红五星在天空中熠熠生辉，精神光芒永存。

红场是莫斯科的中心。1945年6月24日，就是在红场，苏联举行了历史上第一次庆祝卫国战争胜利的阅兵。阅兵高潮处，苏联军人将200面德国法西斯的旗帜抛到列宁墓前，成为阅兵式上最长战胜国志气的一幕。俄罗斯播音员评论，75年后的阅兵式，力图还原当年盛大的历史场面，给人一种“仿佛回到昨日，但又不同于昨日”的感觉。普京深情地说：“即使不能拥抱老兵，也将有机会向他们说最温暖的话。75年前的胜利确立了之后几十年的全球未来，并以其宏大的规模、意义和精神道德高度，留存于历史之中”。俄罗斯红场大阅兵，承载着厚重的历史记忆。今天，我们一起致敬历史。

红场无名烈士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