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着意化为云

黄河清

汽车穿行在曲折而险峻的盘山公路，蜿蜒地向云顶进发。前面的山峰，如一团团绿色的云彩，迎面扑来。那最高大的便是“青云山”，至于青云山名字的由来，据说是因山上的云顶村在宋朝时出了个状元叫萧国梁，他是永泰历史上的头名状元，当地百姓为纪念他少年时曾在此山中苦读，便将此山命名为青云山，意为“青云直上”。

大雨刚歇，一缕缕乳白色的水雾，像轻纱般在一个个山腰间飘动，使青绿的山峰浮在水雾里若隐若现。山谷间的水雾更浓，一团抱着一团地滚动。那条隐藏在云雾里的小溪，在奔跳着前行，有时，从石缝中间窜出；有时，从高崖上跃下，哼唱着一支美妙无比的歌……那山谷间的回声，有如一个乐师，在拨动着琴弦。这时候，你总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一种仙境。

汽车在山顶一处宽阔的停车场停下。我们下车前行，一场雨，把山路上的沙石洗得干干净净。山路的两旁是一望无际的草场，在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山顶上，草不敢长得太高。山风拂过，浅浅的绿海中便涌动了潮起潮落，轻轻柔柔的绿波从你脚下漫过，各种各样的波纹起起浮浮，淡绿、墨绿、深绿夹杂在其中，形成了眩目的底蕴。

草甸上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一株株杜鹃，有的枝叶扶疏，有的俊秀挺拔，有的曲若虬龙。朵朵花儿如红色的玛瑙，一团团一簇簇，迎风玉立，开得那么热烈，那么绚丽。花瓣儿密密匝匝，蕊靠着蕊，瓣贴着瓣，相互依偎着。形形色色的小花散落在四周，像烛光一闪一闪的，这一切绘成了一幅意象饱满的水墨画，把我的目光一直送到那辽阔的天际。

凝望无垠的草地，我看到了大地的宽厚与慈爱。给每一粒种子以希望，给每一条根须以滋润。我们每个人不都是一株小草，一株会思考的小草吗？但汇聚起来就是一片博大而深邃的草海，就是一个历经生命辉煌与暗淡的思想汪洋。身在其中，我们都应当以感恩的心，仰望头顶的天空，拥紧足下的土地，不卑不亢地绽放生命青翠的本色。

草海的目极处，有一口呈弯椭圆形的天池，如一块剔透的水晶镶嵌在绿毯之中。沿湖边的木栈道漫步，柔美的湖水，清澈明亮，白云倒映在淡蓝色的湖面上，随风摇曳。一阵阵微风拂来，吹皱一湖春水，那粼粼的波纹，如轻漾着一湾湾的笑靥，在湖光里微微颤动。俯视白云倒映下的清澈湖底，在色彩斑斓的水石间，鱼群闪闪的鳞光似天空掉下的颗颗星星，仿佛白云已被这波光荡漾的天池所渗透了。时而有几片薄雾，缭绕飘动在湖面上，使湖水显得静谧，显得空灵，显得缥缈。

一只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在翻飞起舞，把我从天池引到了花海梯田。梯田占地200多亩，由一块块的火山石垒成，一层紧扣一层从谷中的山脚下盘旋而上，一直延伸到白云缭绕的山头，仿佛一条条迤逦行进的长龙，与周围连绵起伏的群山峻岭一起形成一幅展开的画卷。

此时正是人间四月天，虞美人、硫华菊、蛇目菊、金盏菊，还有许多不知名的花竟相绽放。沿着花田的小径漫步，一股暗香涌动，沁入肺腑。那花，白的，洁白如玉；粉的，犹如娇羞的少女；红的，风情万种，在微风中展现它们绝美的身姿。它们或一枝独秀地孤傲，或成双成对地缠绵，或三五成群地轻语。花朵上聚满了大大小小的水珠，水珠沿着花瓣聚成更小的水珠在花边粘附着，晶莹剔透，那些还没开放的花蕾被水珠压弯了花枝。经过雨水的洗涤，花儿更加娇美可爱，花色更加鲜亮艳丽，这大概就是娇艳欲滴吧。

蜂蝶在花间嬉闹着，一会儿躲在花下，一会儿钻入花芯，一会儿又在花瓣上轻挪舞步，它们不正是花的精灵吗？花依着叶的体温和心跳，尽情地做着旖旎的春梦。一幅幅灵动的画面，不经意间幻化成温馨点点，飘落在这片洋洋洒洒的花瓣烟雨中。我想，生长在高山峡谷里的野花要比温室里的花艰难得多；生存的过程也丰富得多。有时，它要忍受烈日的烘烤；有时，它要挺住暴雨的冲刷；有时，它要惨遭霜雪的践踏；有时，它要经历浴火的重生。但它依然生生不息，依然快乐成长。不仅要活着，而且要活得精彩，要向人间绽放一丝春色，要向大地回报一缕芬芳。

花开无序，本色淡然，高低错落，漫山遍野。花，本属于大地；花，也本该盛开于大地。哪怕在风雨中凋零，哪怕在瞬息间寂灭。至少，曾经来过；至少，曾经怒放；至少，曾经活过真实的自我。“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悠扬悦耳的京腔京韵从天际隐隐飘来，打断了我的沉思，伴我走出花海。

云顶峡谷静卧在青云山脉，是由千万年前海滨火山地质运动而造就的。整条峡谷可以说是“树在石上生，石在水中长，瀑在岩上飞，泉在山间唱”。沿峡谷一侧镶嵌在悬崖峭壁上的仿生栈道前行，溯流而下，一路巧石嶙峋，溪流潺潺，枝叶扶疏。杜鹃花零星地点缀在树木丛中，分外妖娆，红得鲜亮、透光。

顺着隆隆的水声望去，眼前是一个数十丈高的宽大瀑布，那瀑布不停地从山上飞奔下来，渲泄腾嚣，张扬着个性，狠狠地撞击在岩石上，溅起无数晶莹剔透的水花。于是峡谷里雾气交织升腾，彩珠晶体相互碰撞，俨然一部雄浑跌宕而又充满野性的交响曲。峡谷中揽纳了七条大小不一、造型迥异的瀑布。有彩虹瀑布的华丽、五曲瀑布的曲折、山神瀑布的伟岸、神书瀑布的神奇、知音瀑布的雅趣、一柱擎天瀑布的壮观、双姝瀑布的温情。每一条瀑布都有属于自己的风情，每一条瀑布都有属于自己的景致，每一条瀑布都有属于自己的内涵。无怪乎有人说七彩瀑谷归来不看瀑。

一泓清水流淌在缓缓的谷底，岩石是红色的，有像木板一样的纹路，清晰地记载着火山岩浆掠过的痕迹。有几处被水石旋转出的大水潭，水潭圆圆的，蓄满了水，水很深，上面漂浮着枝叶和花瓣。潭水一个连着一个环环相扣，在阳光的照射下，有的碧绿如蓝，有的翠如松柏，水动石变，相映成趣。

潭边的几处树木也很特别，树木的根系发达，裸露在地面，树根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苔癣，苍劲古朴，就像是大地把经脉呈现在人们面前。不远处的石包上，有棵青松挺立着，郁郁葱葱，生机盎然，它的根系深深地扎进峭壁之中，这是多么顽强的生命力啊。

越往前行，两边的峡谷越窄，相聚不过两米左右，从树荫和石缝中漏进天光一线，宛如跨空碧虹。天光忽明忽暗，幽深诡秘，陡增些许惊悚和神秘的气氛。传说这里是远古的野人山寨，于是，我悄悄地问斑斑的山洞，这是凿石取火的痕迹吗？问暗红的岩壁，这是茹毛饮血的遗味吗？问奇异的石头，这是青石器的幻化吗？然而，从峡谷里冒出来的一股股凉凉爽爽的清风，凫凫冉冉地从我耳旁掠过……

这时有朋友赞叹道，云顶简直就是青云山的“香格里拉”。这个褒奖真绝妙，我很欣赏，也很赞同。其实，爱山乐水的永泰人早就把云顶峰当做一个精神高标来推崇了。如果说，嵩口万安堡门上的石匾题刻“智水仁山”还只是含蓄地传达出百姓的意趣指向，那么弃官不就的宋代永泰人黄非熊的诗：“寂寞云山非我宅，九霄高处是吾门。”带给我们的则是那心如止水却又大气磅礴的心境，足以沉淀人世间的任何喧嚣。

登临云顶，不必在意季节的留恋和赠与，也不必在意时光的流逝与沧桑，只为找寻物我相融，意味无穷的真谛。“青山意气峥嵘，似为我归来妩媚生”，云顶始终在迎候能够惺惺相惜的性灵。

夕阳在山，倦鸟归林，我肃穆地站在峡口外，让远处传来的清越钟声穿透我的身体，荡涤我的心灵；让脚下飘逸的云抚慰心中的宁静，氤氲成禅定的心境，让我身轻如羽，心思空灵。

荡胸惟云顶，这里才能找到心中的本真。

（本文选自于《走进“八闽旅游景区”·永泰》；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