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特鲁利
戎 戒
（戎章榕摄，下同）
经过将近6个小时行程，抵达意大利阿尔贝罗贝洛小镇的郊外，已是薄暮时分。欧洲夜晚暗得早，又突降大雨，空旷的田野，冷冽的寒风，在等待办理住宿时多少有凄凉的感觉。
可当我们住进了“特鲁利”（Trulli）的房子，便感受了宾至如归和家一样的温暖。这是利用特鲁利改造成为的民宿。所谓“特鲁利”，很是特别，圆锥形的屋顶，整个屋顶无柱无梁，纯靠石灰石堆砌而成。与其被当地人称之为“蘑菇房”，不如在我看来更像闽南的“斗笠屋”。
晚上躺在床上，仔细打量着有限的居住空间，异国情调，温馨舒适，回味着先前听来的故事，多少给人以穿越的感觉：据说以前每栋房子都有一块石头是机关，只要一拉动石块，整个屋顶就会塌下来。这样说有夸大的嫌疑，但这样构造方式却由来已久。流传最广的说法是为了避税。由于早年难以承受国王沉重的税负，当地的居民想出办法，用石块修砌围墙，在围墙上堆叠石片并逐层收缩成圆锥形的房顶。内有机关，当税务稽查员来征税时，居民把机关抽掉，房顶即刻坍塌，税务官一看这座房屋无人居住，就不征税了。等官员走了，当地居民又花两三天时间重建屋顶，过着时不时要把房子推倒的生活。
于是，有人这样评价：近代会计学起源于意大利威尼斯复式簿记，与阿尔贝罗贝洛最科学的计算理论，最会做账的会计，最会避税、偷税漏税的对策不无关系。这当然是一种揶揄。
第二天早餐后，我们驱车来到阿尔贝罗贝洛小镇观光。小镇是安静的，慵懒的，蓝调的，甚至是自我的，私密的。那一座座被称之为“特鲁利”民居，她们就像是一首首神话与历史、艺术与文化、风光与环境、梦幻与现实的交响曲。
蒙蒂区是阿尔贝罗贝洛的老城区，也是“蘑菇屋”的集中地。特鲁利建筑最早出现于何时难以考证，现存最古老的特鲁利修建于公元17世纪——距今已有300多年历史，而阿尔贝罗贝洛小镇上的特鲁利大多修建于19世纪。特鲁利建筑用石灰岩材料修筑，经年累月，最初修建时的石块通体雪白表面被氧化后呈现灰色。居民每年会对墙体用白色涂料粉刷，是保持白墙灰顶的建筑风格，也是给游人留有更加鲜明的色彩印象。
漫步在小镇一条名为“天堂小道”上，如同走在一个充满魔法村庄里，那圆锥小屋的石顶，像一个个精灵的小帽子坠落凡间。房屋的墙壁上、窗子旁的鲜花装点，透露出一些悠闲懒散、遗世独立的意味……那里开有不少文艺的小店，还有一些酒吧、餐厅等，是小镇的“商业化”标志之一，但依旧透露出一些漫不经心的意味。
在放慢脚步的游走中，发现一块“阳子的平台”（仅是我的猜测）的招牌，热情的店主引导我们进入，果然店主是位日本大嫂，她让我们登上她家房顶平台，俯瞰特鲁利。在蒙蒂区域是特鲁利式建筑密集的地方，保留有1000多座大大小小的特鲁利，它们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刹是壮观。与其说是那些尖顶小房子如同一顶顶精灵的帽子，不如像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小矮人。导引游客登临观赏，是日本大嫂做生意的方式，同时也就穿行于她经营的文艺小店。为了表达对她的盛情，同时也是表示歉意，妻子还是花了两欧元买一块特鲁利外型的冰厢贴，留作纪念。
通过日本大嫂经营的“阳子的平台”，我不详有多少异国他乡的人到此定居开店，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特鲁利不再是阿尔贝罗贝洛独有的民居，而是人类共同经营的文化遗产。
在行旅中，能够遇见并体验这样既美轮美奂又静谧干净的建筑群，忘掉焦虑和烦恼，还不时有惊喜的悸动，的确如同艳遇一样的美好，因此被意大利人认为它是“旅行中不可错过的白色艳遇”。
谁说阿尔贝罗贝洛这座白色小镇，才是意大利的文艺灵魂！是游人脱口一说，还说那位名人的经典之言？可笑我过于纠结这句评语，是我学识疏浅，还是逗留时间短暂，我迄今尚不得要领。
正是这种白墙灰瓦的尖顶民居，成为了阿尔贝罗贝洛小镇的名片；也正是这种独特的建筑风格和民居的完整保留，1996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
特鲁利能够成为世界文化遗产，依我看来，至少具备三个优势：一是独特，这种白墙灰瓦的尖顶民居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二是数量，风格独特且形成一定规模，像蒙蒂区聚集了有1000多座大大小小的特鲁利；三是历史，历史是文化的积累、扩展和传承，也是人类文明的轨迹。特鲁利有据可考的历史在300年上下。
由此我联想到，2020年6月世界遗产大会将在中国福州举办。作为一座有着2200多年建城史的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以什么来展示历史文化名城福州的形象呢？如果2004年的“世遗大会”，苏州在世界范围内叫响了“园林”的品牌，那么，借助2020年“世遗大会”契机，福州想要推出的非“古厝”莫属。
古厝是福州最鲜明的特色之一，除了福州城内百余座古厝外，在闽江及其支流上，还存在着大量的古厝。如琴江满族村、闽安古镇、林浦村、潘墩村、宏琳厝、三落厝、螺洲古镇、嵩口古镇、月洲村等，使得福州保存着相对完整和原生态的古城格局。其中，林浦村的“泰山行宫”、月洲村的“一尚书一状元五十进士”、林浦村的“三代五尚书，七科八进士”、大埕村“九条金带”等，都蕴含着丰富的科举、宗族文化。虽然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护，但在内涵开发和利用力度上仍远远不够。
比如同为世界遗产，与苏州园林、永定土楼相比，“福州古厝”尚属一个新晋热词。有数据表明，即便福州人引以为豪的三坊七巷，虽为5A级景区，但2018年国内游客对它的知晓度不足60%，远不及同为5A级景区的武夷山（83.6%）、厦门鼓浪屿（82.3%）。在2018年中国旅游城市排行榜中，福州仅排名39。这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知名度的问题，还是需要从独特、数量和历史三个维度上再下功夫。为此，福州市在今年春节前夕，向世人开放了鳌峰坊、南公园、烟台山、梁厝、船政、昙石山、水西林等在内的15个特色历史文化街区，与此同时，还要求每个区县至少有一条特色历史文化街区，并以“绣花”功夫凸显古城记忆，借筹备世遗大会良机，推动古厝的保护与开发。
不论是阿尔贝罗贝洛的特鲁利，还是福州古厝，都是历史的产物，以其特有的形式、结构和材料，承载历史，见证文明。只有更加注重在内涵挖掘和传承，那怕留下一时未解的悬念，才能吸引更多的人纷至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