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草堂琐记
安 宁
杜甫草堂
不知是否受了“诗圣”杜甫的影响,自唐代以来,福建各地先后建起不少草堂。经过历史的风雨剥袭,有的已名存实亡,有的只留下遗址,有的面目全非。但从仅存的几座草堂或草堂遗址来看,它们在传承民族文化,尤其是弘扬闽文化方面曾有不少建树。
众所周知,贫穷潦倒的唐代诗人杜甫,靠亲友的捐助,于四川成都西郊浣花溪畔建起了一座草堂蛰居,并写下《秋风为茅屋所破歌》。从此,草堂与文人,草堂与诗词,草堂与文化,似乎建立起了有机而无形的血肉相依般的联系。后来,“杜甫草堂”进行过13次重大的兴修,包括“大廨”、“工部祠”、“史诗堂”三个主体建筑,还有回廊、水槛、柴门、花径、梅林、荷池以及众多的楼台亭榭。然而,这一切改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里有甸甸的历史钩沉,有沉沉的文化积淀,有俨俨的文化氛围。因此,“杜甫草堂”成为后人瞻仰与缅怀我国古代伟大诗人杜甫的圣地。
自唐以降,福建有宋朝的夹漈草堂,元朝的苦斋草庐,明朝的东山草堂,清代的蛟湖草堂、恒山草堂、望云草堂、鹤山草庐和幼溪草庐等闻世。它们与“杜甫草堂”对比,没有那样的规模宏大,没有那样的天下驰名,然而在历史某一断面却显示出独特的魅力,蕴藏着不朽的故事。
夹漈草堂位于莆田[巩石]溪村的夹漈山上,宋人郑樵在此用血与泪著书立说。其中,史学巨著《通志》200卷,实现其“集天下书为一书”的夙愿。《通志》200卷与杜佑的《通典》、马临端的《文献通考》并称为我国“史学三通”。郑椎也一举成为我国古代著名的史学家,令连纪昀、鲁迅、顾颉刚等文史大师赞叹不已。“夹漈草堂”原是名副其实的草堂,后由兴化知军钟离松改建为瓦房。“夹漈草堂”附近还有不少与郑樵有关的遗迹,如占星石、曝书石、洗砚池等也一而再地记述着郑樵艰辛的笔耕岁月,让人追思。
宁化“蛟湖草堂”,是我国清代著名画家黄慎所建。黄慎跨出山门闯荡天下,在扬州成名,是“扬州八怪”之一,晚年又回到故里定居,在蛟湖边建了这座草堂,并在此吟诗、习字、作画。他著有《蛟湖诗钞》传世,其中有不少的诗是在草堂里写就的。如今,在“久旱不涸,久涝不溢”的蛟湖畔临湖立着一块刻有黄慎诗作的石碑,上面写着:“蛟湖山下读书人,孙楚楼中醉脱巾。莺眼漫窥青草路,马蹄踏破白门春。六朝风雨松揪夜,上已阴晴祓禊辰。记得年年江汉客,归心无那指汀苹。”
连城县冠豸山“一线天”左侧的“东山草堂”,是明嘉庆丙辰恩科进士,后任监察御吏、云南迤西兵备道的谢凝道回故里时,于万历年间始建。它专供谢氏家族子弟读书,属于庭院式学堂,给风景秀丽的冠豸山增添浓浓的文化氛围。可惜于“文革”期间惨遭破坏,现在的草堂是近年修建的。草堂的厅堂悬挂着谢氏先祖和俊杰肖像。正厅挂着一块仿清礼部尚书、大学士纪晓岚手书“追步东山”牌匾;天井上方悬挂着谢凝道之子谢帮基同科及第、曾应邀来冠豸山的民族英雄林则徐题写的“江左风流”巨匾;下厅墙上还张挂着当代词作家、剧作家乔羽题写的“王谢余泽”墨宝。草堂与修葺一新的修竹书院、丘氏书院、雁门书院等组成了冠豸山一道厚重的文化景观。
“鹤山草庐”,原址在福州市东门塔头路塔仔里,是清道光年间著名诗人魏杰的讲堂,占地约500平方米,有祖厅、寿泉精舍、静修书屋、泉石居,具有苏州园林风格。门首立着一座文星塔,草堂内轩榭庭院错落有致,显得小巧秀丽。清中叶至民初数十年间,魏杰在此写作的同时,开堂授徒,启蒙启智,敦化风俗。经他调教,从草庐走出了一批批有知识、懂礼节的青年才俊。可惜的是,“鹤山草庐”后来被拆除了。2002年,为纪念这位文化教育先贤,原“鹤山草庐”附近的福州金鸡山上,建起了一座“魏杰故居”。
福建草堂是历史名人活动的地方。元朝元正年间,史称“浙南四先生”之一的章溢潜隐浦城县富岭镇双同村境内的匡山斗建“苦斋草庐”修身养性,并在此常与刘伯温、宋濂、叶琛等一道读书论政,观察世间风云。“苦斋草庐”消失于岁月的风雨中,近年才由当地民众复建。“望云草堂”位于连城县新泉乡塘背巷。虽称“草堂”,却是一幢青砖黛瓦砖木结构平房。房门额上写着“望云草堂”四字,赫然醒目。它原为当地一座书院。1929年,红四军进驻连城新泉时,毛泽东、朱德、陈毅等曾在此居住办公,共同主持“新泉整训”。毛泽东还曾在此起草了“古田会议”决议案,即《古田会议决议》和创办了闽西第一所“工农妇女夜校”,播撒革命火种。
夹漈草堂
福建草堂还是文人修身养性的居所。“恒山草堂”位于莆田埭头镇温李境内的大蚶山上,一块巨石上镌刻着“恒山草堂遗址”。清初,邑儒陈恒山携妻带儿上“恒山草堂”修身隐居,教书课徒。草堂附近有一口“致雨龙池”,相传,南宋幼帝与丞相陆秀夫南逃时路过此处,见有一泓碧水,立即停下饮水稍歇,并留下了字迹。陈恒山在此伴着青山绿水,与世无争地度过一生。“幼溪草庐”在武夷山风景区内,五曲溪北面,雅称“宾云堂”,系长乐人陈省所建。陈省号幼溪,己未中进士,官至兵部侍郎,清嘉靖年间辞官来到武夷山隐居。他常在草庐内赏景会友,与山水对话,情寄诗酒。还在武夷山建有楼云阁、研易台、生云台,并出资修葺紫阳书院,开发嘘云洞,为武夷山水增景添色。
蛰居草堂的主人,并不都像陈省那样,丰衣足食,对酒当歌,而是十分清苦。就拿“夹漈草堂”堂主郑樵来说,为了糊口只得在草堂前面种上半亩稻田,即使大儒朱熹造访,也只有一小碟山姜和一小碟盐巴招待。“蛟湖草堂”堂主黄慎,更是不时拿着几幅诗画与人换酒喝。然而,他们乐守清贫与苍凉,且心甘情愿,精神富有且具理性。这大概就是草堂陶冶出了他们淡泊名志的品德与傲然风骨。
福建草堂,遗存下来的虽然不多,有的甚至只剩下一片荒芜的遗址,但它为后人提供经世学问与人格营养,展示文化与内涵。走近它,犹如走进历史长廊,走进不朽的闽文化的一个个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