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茶 之 宴
戎章榕
在福建省内,以皇帝年号直接命名的县,并不鲜见,最早可溯汉献帝建安初年(196)建立的建安县(即今日之建瓯市)。但是,因茶御赐县名的,只有政和县。
一方水土一方茶。政和茶事兴盛于唐末宋初,宋朝时期即为北苑贡茶主产区。据历史记载,北苑贡茶多至4000余种,年贡47100多斤。政和是以何茶得到皇帝的青睐?白茶!
白茶是按照制作工艺划分最早出现的一种茶类,也是保持自然气息最多的茶。成茶白色如银似雪故称“白茶”。在中国传统六大茶类中,是古老、自然、健康的茶品,素有茶中珍品。
话说宋政和五年(1115),宋徽宗挑选了贡茶中的一款—— 白毫银针品尝,应当说,他对白茶早有认知,在他所著的《大观茶论》中就有关白茶的论述:“如玉之在璞,它无与伦比。”不饮则已,一饮龙颜大悦,即问史官“何来之茶”?告知是关隶县,寂寂无闻呀,如此不祥县名如何配得“白茶”之雅?一时兴起,遂将自己的年号“政和”赐予,诏告天下。
政和有好茶,盛世兴茶业。新时代持续做好“三茶统筹” 这篇大文章,挖掘茶文化内涵,延伸茶产业链条,强化茶科技支撑,推动茶产业高质量发展。三年多后重抵政和,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桌白茶宴。
民以食为天,食色乃性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在中国源远流长的饮食文化中,就有以茶入馔、餐茶一味的记载。譬如,史上首部提及“茶”的书籍《晏子春秋》就有“婴相齐景公时,食脱粟之饭,灸三戈五卯茗菜而已”,《晋书》中的“吴人采茶煮之,曰茗粥”,《茶赋》则明确表述“茶,滋饭蔬之精素,攻肉食之膻腻”。在美食江湖中,用茶叶入菜并非稀罕。更何况,政和民间就流传有萃取茶汤入菜,采撷鲜叶炙烤菜品的习俗和技艺。
政和县与央企中国供销社农产品集团合作建成中国白茶城, 由此滋生出2021年5月28日第一届白茶大会。有朋自远方来。拿什么招待远方的客人?于是,在政和县饮食协会的主导下,“食在茶乡,政和茶宴”应运而生。时任政和县委书记黄拔荣首先肯定了开发茶宴的思路,同时提出尽量使用本土食材,讲好政和故事、讲好白茶故事的要求。
为迎接5月18日召开的第四届白茶大会,县领导与我们一起品鉴白茶宴。
客来茶当酒。以一杯白茶作为饮品,政和人用心,白茶宴上一样的茶饮不一样的茶杯,在白色的瓷杯上镌刻有宋徽宗的独创书法瘦金体——“大宋政和”的集字,背面是宋徽宗的卡通画像。以这样的方式,把政和由来的典故带了出来,也把我们带入了沉浸式的体验。
既然为宴席,少不了仪式感,宴席有冷盘小碟,形式可以借鉴,内容却不同寻常。分装有蕨菜干、萝卜干、茄子干、长豇豆干等农家小菜,摆盘小巧精美,菜品别开生面——“新娘茶点”。哦,这是流行于政和高山区杨源一带的茶习俗。每年农历五月初四,凡村里在此前一年内娶媳的人家,都要备好各种茶点果蔬摆成“茶席”,招待乡里乡亲,谓之“请新娘茶”。一道小菜拼盘,以地方风俗勾起历史记忆。
一席白茶宴品鉴下来,有如下特点:
突出政和白茶品种。在第一杯用白茶极品白毫银针冲泡的茶的氤氲茶香中,我遥忆“御赐县名”的典故。一道“花开富贵” 菜品端了上来,白牡丹亦是政和白茶之上品,用白菜心雕琢成一朵牡丹花,以猪肉、鸡肉与白牡丹茶汤共同熬制的高汤,当高汤冲入白茶中,花蕊则用一两粒枸杞点缀,尚未品尝内心的愉悦如花绽放。政和白茶另外两个品种是寿眉与贡眉。“寿眉仙骨”取其形,鸡翅形似眉毛,用茶叶煎烤,佐以几许嫩绿新笋,既有鸡肉的鲜香,又有新笋的清爽;“贡眉茶香”取其意,政和盛产高山小土豆,其特色是拍偏后不散,用山茶油煎制成的小茶饼,茶香甜糯。
巧借宋代茶史典故。政和自宋以来就是北苑贡茶主产区,皇家御茶园最突出的标识是“龙团凤饼”,名冠天下,而制作“龙团凤饼”图案的小点心,是取之本地盛产的莲子;“点茶”也是宋代流行的斗茶方式,“点茶品鉴”菜品取高山水库鱼与手工豆腐熬制,汤汁醇厚、味道鲜美,瞬间唤醒我的味蕾;“雀舌”在《大观茶论》也有记载:凡牙如雀舌,谷粒者为斗品。“雀舌斗品”中的“雀舌”则以条形锅巴衬托鸭舌、花生芽,辅以彩椒点缀,色香味俱全;同样是来自《大观茶论》中的“崖林偶生”菜品,选用当地莲藕切片,佐以虾肉煎炒而成,层叠成崖状,点缀山崖间生长的高海拔地藓龙须菜,象征白茶的生长环境。
白 茶 宴
活化本土特色食材。政和县独特的高山平原二元地理气候, 孕育了丰富地道的食材。高山灯笼椒(彩椒),小巧玲珑,惹人喜爱,没有辣味,营养丰富,据说只有政和才有。以此制作一款“采茶灯戏”,去梗去籽,形似灯笼,既传承了南平市非物质文化遗产——茶灯戏,又推介了独有的特色食材;杨源乡的“四两肉”曾让我唇齿留香,念念不忘。三年前,我为调研一课题在赴杨源乡的途中,不揣冒昧交代陪同人员,午餐能不能上一道红烧的“四两肉”?以前物质匮乏人肚里少油水,用方正大块的五花肉用本地红酒糟调色调味便是待客的高规格,如今生活好了,这仍然是喜宴一道必备菜,只是体量上有所缩小。“清平焙香”菜品,既保持“四两肉”制作技艺的同时,又加入茶叶焙香烘烤工序,配上竹筒饭,香上加香,同时将政和古时澄源清平焙、镇前坑塘焙等制茶遗址故事广而告之。政和县还是高山蔬菜的主产区。中国人有“应时而食,食不知归”的传统,当下重视养生, 更需要应时膳食。“茶乡时蔬”根据不同季节选择时蔬,菜品材质清新甘甜,揽尽山川秀美、生态优良之精华。应季时蔬,可以满足不同季节来此旅游的客人。
采撷一缕茶香,烹制一桌宴席,从“御赐县名”开始,到“政通人和”(一道甜品,由榛子或锥栗、百合、莲子、桂花, 加入白茶茶汤熬制)结束,“因茶得名第一县,政通人和九百年”,寓意吉祥。一样宴席数道菜,只因白茶便不同。色香味、形质美的16道菜品,大家吃得心花怒放、连连夸奖!
既然是品鉴试菜,就不能只说好,也得说点意见。从总体上看,菜量偏多。政和人热情好客,但现代养生讲究七分饱,美食讲究恰到好处。从小处上评,个别菜品还值得斟酌,如“茶盐古道”和“茶福天下”尽管在制作上不同,一个是用茶叶小火慢烤烘焙羊排,一个是用茶叶爆炒鲜虾,但从品相上看均由几片焦卷的茶叶出示,容易给食客造成错觉;又如 “仙岩茶王”,菜品故事鲜为人知,但菜品以牛肉丸做汤特色不彰。诚然,这只是一家之言,不足为凭。
白 茶 宴
白茶宴在传承地方特色美食的基础上,将白茶元素与餐饮巧妙融合。
政和茶事历史很长,但做深、做细、做实“一片叶”的路同样也很长。白茶宴不只是用几片茶叶点缀,而是将茶之汤、茶之色、茶之香,通过与其他食材的烹饪,彰显出茶之味、茶之韵、茶之性,让游客吃出美味、吃出健康、吃出风雅、吃出好心情。
(本文原载于《走进“八闽旅游景区”·政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