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4-13 15:49 来源:福建炎黄纵横 作者:林鸿程

辛亥风云 于山激战



同盟会福建支会旧址——独立厅



革命军坚守于山总攻阵地



1911年,武昌起义一声炮响,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曲终幕落了。革命风暴席卷全国,也激荡着八闽大地。

两军对峙 战前部署

武昌起义的消息传到福州后,清旗营中的知识分子意识到闽省即将爆发革命,主张和平解决,以不流血为上策。但是,清朝福州将军朴寿始终主战,他认为革命党人主要是从外地来的,只要严密防守,革命党人就无隙可入,革命就不会爆发。为此,他到总督府署去找闽浙总督松寿,密商军机大事。

松寿在总督府大厅里接待朴寿。松寿也是旗人,身为总督,掌握全省4个兵备道,拥有10府2州64县的军政大权。他把藩台尚其亨和咨议局的人叫来,召开军事机密会议。

经过几个小时的密谈,为防止革命在福州爆发,决定解散福州各社团组织,特电延建邵统领徐镜清率部队来省城,进驻福州洪山桥,以防新军孙道仁反戈。最后,朴寿办了咨文,请总督松寿拨十尊大炮给“八旗捷胜营”,松寿即批“速照发”。

驻防福州的满族八旗兵员,沿袭清太祖努尔哈赤所定的编制,分为正黄、镶黄;正红、镶红;正白、镶白;正蓝、镶蓝等八旗。每旗兵员300人。《辛丑条约》签订后,清政府为维持其腐朽统治,通令全国编练新军。当时福州将军增祺受命后,即从旗营中选出千余名青壮年,编成前后两个营,称作“八旗捷胜营”。到了朴寿接任福州将军时,和平日子过久了,旗营纪律松弛,旗兵自由散漫,散居家中。现在形势有变,朴寿着手重新整顿清军,挑选身强力壮的青年入“八旗捷胜营”,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他们办公和训练的地点在汤箭道,所用的兵器是购自德国的毛瑟枪。

1911年10月31日,福州将军朴寿在东、南、西、北、汤、井、水等七个城门布了防,城楼上驻有第十镇湘军,城楼下驻有“八旗捷胜营”的旗兵。他将捷胜营洋枪队10个哨(相当于“连”)中的7个哨分别布于7个城门,将余下的3个哨分别布于将军署护街、都统署护街和大斗彩巷北端的安奶庙内,都是为着护卫将军署。他还不以此为足,认为水部门经东门直到汤水关闸的一段城墙是空隙地带,须派兵把守,而此时已无兵可派,就临时召集旗营原有的马步甲兵500名,成立5个哨,取名“八旗巡防营”,朴寿知道仓前山、大庙山、吉祥山等处有革命党组织,并编有敢死队、炸弹队,他认为这些人全是学生,“秀才造反难成其事”,只要派人侦察得到真情,就可以一网打尽。因而他就命令正蓝旗佐领兼捷胜营后营管带王斌组织侦察队,授以暗号、密语、手势等,以南门外茶亭的茶座为联络站,见面装做互不认识,以吸水烟袋、喝盖碗茶的手势为联络暗号,秘密进行侦察活动。

与此同时进行的,是革命军方面的军事部署。夹板船军机会议后,许崇智和孙道仁就着手部署福州举事的事宜,他们把新军各标(团级)以及临时组成的别动队等布于旗下街附近,与旗营清兵对峙,对将军署形成大包围的态势。决定届时把新军第十镇山炮营调到于山布阵,将革命军前敌指挥部设在于山观音阁(大士殿)。马尾船政局提调(副局长)杨廉臣曾经是许崇智的老师,许崇智以师生之谊于11月7日(农历九月十七日)遣心腹到马尾,投书杨廉臣。信中说:

“海军驻泊吴淞口的9舰,驻泊九江的6舰,驻泊镇江的16舰,共31艘舰只已先后起义。福州日内当有一场血战,必能推翻腐恶政府。请老师加派巡舰,稽查江面,勿使洋屿水师旗兵携械上省……”

杨廉臣对清政府统治摇摇欲坠、朝不保夕的境况早巳心中有数,他相信许崇智不会对他说假话,虽未函复,但明确告诉来人:“知道了!”来人去后,他即传令水师营管带吴少岩,于马尾罗星塔设一巡哨,用“威风”小轮船载20名营兵,加紧巡视江面动静,凡是携带武器者,不论是洋屿的旗兵,还是营前地方的过往商客,立即拘留。

当时,革命军总机关部感到大炮、火药准备不足,经许崇智等人建议,孙道仁用“中华民国军政府闽都督”的名义打电报给长门炮台统领陈恩焘,请他调遣精兵,将大炮、火药速运到省城协助。已经反正的陈恩焘立即复电行动,令要塞的400名精兵携4尊大炮,乘两艘轮船和一艘拖驳船,于当夜9时沿闽江上行,赶赴前线,由司令官许崇智分配到炮营作战。此时,革命军的炸弹队由各学堂的学生自动组成,分为城队和台队,统属彭寿松指挥。

至此,福州起义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为了减少战争中的损兵折将,孙道仁特意到将军署面见清朝福州将军朴寿,好言劝他“识大体、明大局,不要过于固执”。原先,朴寿对孙道仁的忠诚坚信不移,认为他是攻打太平军的功臣孙开华的儿子,世受皇恩,绝对不会参加“乱党”,所以当有人向他透露孙的部下都已经参加革命军时,还不相信。现在面对现实,他才知道孙道仁已经叛变,便把他软禁起来。闽浙总督松寿闻讯后,怕事态扩大,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经松寿再三力保,朴寿才把孙道仁释放。

激战于山 处决凶顽

福州起义原定于1911年11月12日(农历辛亥年九月二十二日),因军机泄露,情况紧迫,临时决定提前。11月8日早晨,“桥南社”发出起义通知,从9时起,宣布福州全城戒严,以“子女”两字为口令,发给各队队员臂章一面,上书“公权”二字,盖上社章。一切文书、通告皆由“桥南社”拟就。黄展云在分会总机关内主持文书部工作,加紧备制起义旗帜,拟就都督府宣言和章程。

于山位于榕城中心制高点,居高临下,便于望和侦察敌军行动,大炮可以打到敌人的每一个据点,尤其是便于炮打敌军的司令部将军署。山下则敌我双方军营犬牙交错。所以,革命军决定,战斗一开始前敌指挥部就设在于山上的观音阁(大士殿),指挥整个战役,而山下的花巷革命军总司令部则以防守为主。

傍晚,在革命军总司令部的大厅正中座位上,坐着年轻英俊的司令官许崇智,两侧站立着从福建陆军讲武堂毕业的学生军官队列,这些人就是辛亥福州起义的革命精英。当时,司令许崇智才25岁,饱读兵书,l906年留学日本时加入同盟会,信仰孙文学说。回国后他担任过福建武备学堂的总教习和福建陆军讲武堂的总办(校长),在清新军第十镇任二十协协统(旅长)。

当时,他面对福州军事地图,思索了一会儿,下达命令:方毅、孙本戎、张之望、陈桓、张乃诚、郑庆等人各组成小分队,分途担任战斗任务,一部分到北门弹药库把子弹运来;一部分往南街担任警戒;一部分在花巷守卫革命军总司令部和望台。南街一带所设栅门一概紧闭,断绝交通,严密守卫。

是夜,几个“黑影”鬼鬼祟祟地从树丛中摸爬过来,靠近闽省革命军总司令部。

“口令!”司令部的哨兵发现了就大声喝道。

“送信的。”过了一会,“黑影”回答。见“黑影”口令不对,司令部警卫排立即出动,从四周包抄过去,活捉了13个“黑影”。原来他们是清朝福州将军署派出的军事侦探。革命军立即将他们审讯,然后把他们严密地关押起来。于是,辛亥福州起义的序幕就此揭开了。许崇智号召大家立下军令状,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跟随他赴于山作战,“不愿者留守后方”。全体举手响应,态度坚决,当即就地整队出发,孙道仁、彭寿松、黄展云等人也随许崇智上于山前线指挥部,留下新军十九协协统王麒和几十名士兵守卫花巷革命军总司令部。

1911年11月9日(农历辛亥年九月十九日)凌晨,指挥部参事周忠魁接受许崇智的命令,率领一批革命志士配合革命军北库驻兵,攻下福州屏山高地及山顶的清军八旗弹药库。

当天空露出曙光的时候,设在于山观音阁(大士殿)的革命军前敌指挥部向阵前的第十镇山炮营下达命令:

“炮轰旗下街,摧毁将军署!”

一瞬间,炮火纷飞,震天动地,山下清军旗营到处着火,一片惊叫声,革命军的山炮使清兵闻风丧胆。原先从各旗营撤退到将军署西花厅的千余名满族妇女呼号啼哭,乱作一团。

听说革命军是从法政学堂后山打来的。朴寿便下令,凑集部队攻打法政学堂,以夺取法政学堂后山的大炮。这队旗兵冲进法政学堂,又从“八十一阶”向于山进攻,枪战激烈。于山上的革命军炮兵阵地即用大炮轰击,法政学堂钟楼被炸塌,院内一口大钟滑落地上。

不久,于山上革命军炮弹用尽,旗兵便拼命向于山反攻。朴寿亲派放火队焚毁于山下的民房。后营管带王斌指挥“八旗捷胜营”占据了于山下法政学堂楼房制高点,向于山上疯狂扫射。“杀汉团”头子文楷率冲锋队500人包围于山,分成队列登山反扑,蜂拥而至,一时有夺取于山之气势。8时左右,一支革命军学生军官队经南街奋勇冲上白塔,结果阵亡3人,在观音阁附近与清军旗兵激战。战至9时半,革命军于山阵地形势危急,清军来势凶猛,杀声震天,抢夺阵地大炮数次。

就在两军鏖战之际,革命军北库军火库的炮弹赶运到于山指挥部。炮兵阵地在萧奇斌的指挥下,立即集中火力,向旗兵猛射猛轰,一股作气摧毁了占据法政学堂制高点的清军“八旗捷胜营”,使其伤亡过半。接着,炮队猛轰旗下街将军署,一时多处中弹起火,动摇了敌人的指挥中心。

已经反正的长门炮台统领陈恩焘派出的百名士兵携4尊大炮急赴城内助战。革命党人程拱震、林步云在船政局提调杨廉臣的协助下,将马尾船政厂旧有的枪械、子弹全部运到于山革命军指挥部。于是革命军军威大振,打得向于山反攻的清军屁滚尿流,竖起“将军出走,停战议和”的白旗。但不久,清兵就撤去白旗,积蓄力量,再次进行反扑。

攻城攻心,化敌为友。进驻城郊洪山桥的清军徐镜清部队,在许崇智所派统带贺泽远(徐的同学)的晓以大义下反戈。徐部当即听命,分兵两路来援:一路趋西门包抄东街清兵福州将军署;一路沿城上援于山。从西门入城的徐镜清部队即趋旗汛口,直捣将军署。沿城上援的一路徐部士兵也很快冲到于山下,山上山下两军汇合,像秋风扫落叶,打得阵前清军旗兵丢盔弃甲,尸首狼藉。在革命军猛烈炮火的射杀下,剽悍的清蒙古骑兵无力应战,于山周围的残余旗兵竖起“请求停战,全部缴械乞降”的白旗。许崇智准其所请,派排长陈金魁等人下山,督促旗兵出水部门,至南较场接受投降。

于山上的战斗胜利结束了,山下的仗还没有打完,革命军的截堵部队正与敌援军激战。指挥部参事周忠魁,率领一个小分队转战水部、津门、高节里一带,摧毁路障,在街巷与清军进行血战,打得旗兵跪地投降。

清军统帅朴寿见大势已去,遂携带眷属逃出将军衙门,往河东方向逃跑,在统领德润的陪同下溜到蒙古营副都统明玉(原镶红旗协领兼捷胜营统领,时已告老退职)家。这里正聚集着许多清旗营中知识界人士,在商议出路问题。商议结果,决定投降。朴寿见状,便化装成挑粪的农民往福州郊外跑,中途被革命军抓获,押往前敌指挥部,旋又押往别处。结果,在押解途中被马弁乱刀砍死。

1911年11月9日(农历辛亥年九月十九日)下午4时,清朝闽浙总督松寿信任过、保释过的部下新军第十镇统制孙道仁下诛谕,派原督署卫队长来,要将末代总督带往革命军司令部。松寿如五雷轰顶,老泪纵横,面北拜了两拜,换上朝廷一品官礼服,像丢了魂似的走出督署衙门,走到盐道前高开榜画店时,“砰”的一声倒地了。

至于闽藩台尚其亨,他是1905年清朝政府选派出洋(日、英、法、美、德)考察宪政的五大臣之一,为人处世狡猾多变。在福州起义的枪声中,他早有准备,携带银两化装,逃往北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