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则徐纪念馆的扩建历程

林  峰

林则徐是世界禁毒先驱，中华民族英雄，清代治水专家与清廉官员。福州是林则徐故里，他生长于斯，归葬于斯。他出生的支祠、生活过的旧宅、纪念他的专祠，还有他最后的归宿地，都已经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成为当今世人纪念这位先贤的重要文物史迹。

我自1992年5月调回福州文物部门工作，到2013年底离开的21年间，经历了福州林则徐史迹保护利用的20年，其中有11年是在林则徐纪念馆工作的。为了记住历史，我把亲历的林则徐纪念馆扩建过程记录如下，算是一段历史的回顾吧。

林文忠公祠从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落成至今，已逾百年，2005年我在林则徐纪念馆馆长任上启动了《林则徐纪念馆志》的编撰工作。在收集资料、编撰的过程中，我看到从林则徐身后到现在，几代福州人、福建人为纪念林则徐，为记住伟大历史，更为弘扬民族精神，在保护林则徐文物史迹和宣传林则徐忠诚、爱民、廉正、担当精神等方面，做出了许多艰辛曲折又卓有成效的努力。

在林则徐去世的第二年(1851年)，福州士绅按林公遗愿将林则徐遗像入祀西湖李纲祠。随后历经周折，在林则徐曾孙林炳章倡导下，在族人和乡贤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在林则徐身后50年即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建成了林文忠公祠。林文忠公祠曾经作为“福建去毒社”社址和“筹建福建第一条铁路会议会址”，自抗日战争期间被国民党占用作为补军处后，林文忠公祠在近40年的时间中，分别被挪用作监狱、单位宿舍、城市建设安置房等，一代伟人祠堂所应具有的祭祀和瞻仰功能遗失殆尽。

1960年3月，福州市文化局筹建林则徐纪念馆，林文忠公祠是选址方案之一。1961年，林文忠公祠被福州市人民委员会公布为第一批文物保护单位。福建省文化局于1961年12月30日批准正式成立“福州市林则徐纪念馆筹备委员会”，批给编制两个，年度经费2500元。此后，在省市领导的直接过问关心下，在福州市文化局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林文忠公祠(祠堂和花厅部分)作为林则徐纪念馆建设进入了住户腾退、建筑修缮、文物征集和陈列展览阶段，尽管因“文化大革命”遭停顿，但是在各界人士的不懈努力下，1982年11月20日，福州市林则徐纪念馆正式开馆迎接宾客。1985年8月，完成了曲尺楼修复和办公楼建设，其间历经20多年的曲折与艰辛，唯有当事者清楚。

为了迎接1997年香港回归，1996年2月6日，时任福州市委书记习近平主持市委常委会，专题研究林则徐系列遗迹修复、充实工作，决定成立林则徐系列遗迹保护开发领导小组，时任福州市委副书记王文贵任组长。3月，林则徐出生地暨幼年读书处举行修复开工典礼，省市领导出席了典礼。

1997年2月，福州市委、市政府启动了林则徐系列纪念活动，庆祝香港回归，决定扩建林则徐纪念馆，修复林则徐故居和出生地，开放林则徐陵园，兴建林则徐公园，命名林则徐大道等。

经过4个多月的紧张施工，林则徐出生地暨幼年读书处修复工作如期在6月30日举行了竣工典礼。随后在7月20日，中共福州市委机构编制委员会批准成立了全民事业单位林则徐出生地管理所，核定编制3个。

同年，为了完善福州林则徐纪念馆展览和接待功能，由时任福州市文物局局长王培伦负责，对林则徐纪念馆《林则徐生平业绩展》进行更新；并征用了林则徐纪念馆东北角原禾盛粮油食品连锁店和鼓楼区豆制品厂地块约800平方米，辟为林则徐纪念馆参观接待用停车场。

同时，福州举行了林则徐广场和林则徐大道命名仪式，“迎回归、颂林公”征歌活动，“歌颂林则徐、迎接香港回归”歌咏晚会，“普天同庆香港回归”大型综艺晚会等系列活动。这是一次声势浩大的以弘扬林则徐精神、修复林则徐史迹为主题的迎香港回归活动。

2005年，福州三坊七巷保护修建工程启动。作为1993年三坊七巷文物调查和2004年国家文物局文物保护科学和技术研究课题《中心城市的传统街区保护——以福州三坊七巷朱紫坊传统街区研究为例》的主要参与专业人员，我再一次加入了保护三坊七巷的行列。从入户调查到资料收集，从建筑测绘到影像拍摄，我们调查组走遍三坊七巷的每一座建筑，结合三坊七巷的历史、人文和现状，我们向福州市文物局、福州市文化新闻出版局提出三坊七巷保护改造中应保护256座文物建筑和历史建筑的建议。

时任福州市市长练知轩听说要保护这么多有文物价值的历史建筑，感到很惊讶，说有那么多的文物吗?他提出，要用3个半天时间全面实地调研，核实我们的文物普查情况。市长说到做到，在市文新局局长陈梅良以及其他市直部门的领导和专家陪同下，来到三坊七巷，对建议应予以保护的文物建筑、历史建筑逐个查看，还不时地询问建筑的历史和价值。前两个半天，讲解工作分别由时任市文物局局长王华南和副局长杨勇讲解，第三个半天由我讲解。

当调研组一行结束三坊七巷保护建筑查看，走到南后街南端的澳门桥时，我向练市长就三坊七巷的保护提出了几点自己的想法：一是三坊七巷的大面积保护改造暂没有经验可循，所以建议古建筑、巷道等保护改造应该是试点先行和渐进式的，可以把澳门路西侧地块作为保护改造的试点，因为该地块也被纳入三坊七巷规划范围，地块内的营房里、营房直街等建筑和巷道以及林则徐祠堂的保护性改造可以为整个三坊七巷改造积累经验。二是三坊七巷和朱紫坊在保护后必定是一个城市中心地段的旅游街区，应有大旅游景区的前瞻理念和规划思路，在景区面积规划上应有AAAAA级景区思路，即从三坊七巷向南延伸到林则徐纪念馆、乌山，折向东拓展到朱紫坊、文庙，直至白塔、于山和五一广场。三是三坊七巷当时不为世人所知，作为旅游景区必须先借林则徐品牌知名度作为引领。林则徐是世界级金字品牌，因虎门销烟而成为“世界禁毒第一人”的林则徐的名字已为世人所熟悉，正如一个鲁迅让绍兴名扬天下。四是作为核心景区的三坊七巷，其东南西北四周只剩下澳门路西侧地块可以规划为景区的游客集散地，应借此机会完善林则徐纪念馆周边旅游集散地的设施建筑。五是三坊七巷是福州人民的，应举全市之力来保护，不能在三坊七巷保护改造项目中采取资金就地平衡的思路。

我借此机会向练市长提出这些观点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希望能借三坊七巷保护改造的机会，完成曾经的未能完成的纪念馆扩建规划，改变现有福州市林则徐纪念馆的规模、形象、陈列等方面与作为世界伟人的林则徐在历史上的地位极不相称的问题，改变时人对福州林则徐文物史迹保护、纪念馆建设不如广东东莞和新疆伊犁的偏见。

那时的三坊七巷根本不是旅游点，还未为世人所知，更谈不上有品牌，而林则徐因其震惊世界的虎门销烟为世人所熟悉，知名度极高，正好可以作为带动三坊七巷旅游宣传的品牌。练知轩市长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随后一段时间，省市政协委员等有识之士也积极在多种场合和媒体上多次呼吁福州市应该扩建林则徐纪念馆。尽管如此，当时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中心地带，要把林则徐纪念馆从3000平方米扩建到1万平方米的规划，还是存在很多争议的。主要分歧是有没有必要扩建那么大和要不要投入那么多的资金。有幸的是，新上任的福州市市长郑松岩坚持了按规划扩建林则徐纪念馆的决定，并多次到纪念馆扩建现场调研。

林则徐纪念馆扩建展厅工程的设计由清华大学张杰教授团队与福州市规划设计院严龙华副院长牵头进行，为了和文物保护单位林则徐祠堂和林春溥故居、澳门路8号等历史建筑相协调，经充分研究，确定了扩建部分设计形式为园林空间格局，采用仿古钢质结构。当时大家一致认为，仿古的定位是为了与文物建筑、历史建筑的景观协调一致，而钢质结构则能为纪念馆展览陈列提供大跨度空间的展厅。但是，当看到设计图纸时，扩建的仿古钢质结构展厅设计虽然保留了古建筑的开间和天井设计，但只是简单化地把传统古建筑梁架结构用了钢材替代，这种小空间格局的设计给后期的《林则徐史绩展》陈列展览留下了不小的难度，可以说是扩建工程中的一个大遗憾。

除了林则徐纪念馆扩建工程，当时还进行了两项大工程，一是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林则徐祠堂进行了全面的修缮，二是根据新馆展厅重新策划《林则徐史绩展》。

林则徐祠堂的修缮勘察设计工作由福州市古代建筑研究所林敏工程师承担，按照“不改变文物原状”原则进行了修缮，对御碑亭和仪门前的甬道两侧80年代堆砌的假山、花木进行了清理，还原了院落空间，为满足参观的需要增设了石地板和石花架。在修缮过程中，我当时提出在御碑亭南侧墙体增设两个与新建鹤池之间空间通视的竹节石花窗。这个建议既符合园林的借景理念，扩大了新旧建筑、园林的意境空间，而且对于四周高墙的御碑亭院落起到很好的通风透气作用。同时也考虑到，御碑亭南侧墙体正对林则徐祠堂主建筑树德堂，故在两个竹节石花窗的设置位置上进行了实地测量，运用了传统官式建筑的理念，有意识地让两个竹节石窗中间的墙体成为一堵隐性的照壁屏墙，起到避冲藏气的作用。

林则徐祠堂建筑类别十分丰富，经研究并征得后裔认可，我们分别用“云左阁”“海纳厅”“有容斋”“鹤池”“左海厅”等名称给祠堂无名称的建筑物进行命名、挂匾，这样既能体现建筑文化品位与内涵，同时也能展示出林则徐精神。

林则徐祠堂的修缮和林则徐纪念馆的扩建，获得福建省住房和城乡建设厅“2009年全省优秀勘察设计项目”。

我和翁纪阳、林澕、吴晓玲等人组成《林则徐史绩展》陈列大纲编写小组，邀请了福州市博物馆原馆长黄启权、林则徐纪念馆副馆长官桂铨和林则徐后裔林子东等担任陈列大纲编写顾问。时任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朱华指派马尾区常务副区长林矗来林则徐纪念馆指导陈列展览工作。

我们在总结1982年《林则徐生平展》、1985年《林则徐生平事迹展》、1995年和1997年《林则徐生平业绩展》以及2005年《走近林则徐》多个展览的基础上，经多次专家会讨论，确定了展览陈列名称为《林则徐史绩展》，一要如实讲林则徐的成长历史，二更要谈林则徐留在历史上的光辉业绩。陈列展览内容包括：一、矢志报国的闽都赤子——励志岁月，宦海生涯；二、清正务实的社稷名臣——兴利除弊，革故鼎新；三、放眼世界的左海伟人——师夷长技，启迪后人；四、举世共仰的禁毒先驱——铁心禁毒，威镇南疆；五、抗敌御侮的民族英雄——鸦片战争，范式永存。这五大部分全面、立体、多角度地展现了林则徐维护国家主权和尊严的崇高精神以及“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和“宠辱皆忘”的人格魅力。

陈列展览十分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征集与筛选文物。文物藏品的数量与品质是体现一个纪念馆的内涵和陈列层次的重要标志。林则徐是一位历史名人，但流传至今的文物屈指可数，原馆藏的林则徐文物也十分有限，所以考虑在社会征集文物以丰富展览。但当时有人质疑征集文物的必要性和文物的价格。为了让文物征集工作更加科学、公开、公正，林则徐纪念馆借此机会出台了《林则徐纪念馆文物征集操作流程》，就征集文物的专家组成、真伪认定、价格评估等流程进行了规范。此操作流程获得福州市文化新闻出版局批准。有了规范的文物征集操作流程，林则徐纪念馆从2005年到2009年，共征集50件林则徐或与其相关的文物，丰富了《林则徐史绩展》陈列展览内容。

在陈列展示艺术手法上，我们力求运用林则徐祠堂这一文物建筑与陈列展览相互融合的设计理念，注重陈列布局与建筑风格相协调，融文物建筑、园林景观和陈列展览于一体，摆脱传统历史展览肃穆与沉重的表现形式，营造一种参观展览与休憩游园交融的游览体验，让观众在古色古香的文物、园林、建筑中，在新颖有趣的陈列展览中，在舒适优美的园林环境中，潜移默化地感受历史的教育。

2009年6月3日，由福建省禁毒委员会、福州市政府主办，福州市三坊七巷管理委员会承办的“全国禁毒教育(福州)基地授牌仪式暨林则徐纪念馆新馆开馆典礼”在林文忠公祠前隆重举行。时至今日，林则徐纪念馆已是“培育爱国之情，激发报国之志——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1997)、“全国禁毒教育示范基地”(2009)、“国家国防教育示范基地”(2009)。2009年9月，《林则徐史绩展》被福建省文化厅评为“福建省第一届博物馆陈列展览精品奖”。2013年林文忠公祠、林则徐出生地和林则徐故居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林则徐祠与宅”。

(作者系福建省文物保护中心书记、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