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张廖”同血脉
2007年6月的一天,来自台湾的60多位廖姓宗亲冒着盛夏酷暑,乘坐飞机,经香港到广东汕头,转搭大巴,直奔福建省诏安县官陂镇。到达目的地,迎接他们的是锣鼓喧天,彩旗飘扬,以及官陂镇张氏宗亲的热烈掌声,这使他们深受感动。
廖氏宗亲怀着无限虔诚,缓步走进张氏宗祠“ 成堂”顶礼膜拜。近20年来,台湾廖氏宗亲到官陂张氏大宗祠祭祖,并非一次两次,而是几十次了。
人们也许会感到惊奇:廖氏宗亲怎么到张氏祖祠祭拜呢?
一、“张廖”历史演变
台湾与福建,隔海遥遥相望。在福建最南端的诏安县北部,有一个小小的盆地,四面环山,这就是官陂镇。这里土楼星罗棋布,是客家人聚居的地方。全镇万把户人家,绝大部分是张氏子民。张氏后裔在这里繁衍生息600多年,外人多数只知道他们姓张,却很少有人知道他们既可姓张,也可姓廖,还可张廖合用;也就是说,张=廖=张廖。其原因得追溯到600多年前的“张公廖母”。
据族谱记载,元顺帝年间(公元1333年—1368年),与诏安相邻的云霄县西林和尚堂张天正的第三儿子张愿仔(后改名元子,字再辉)到官陂教私塾。他英姿义气,风流倜傥,与当地的廖化公(又称廖三九郎)交往甚密。廖化公只生一女,名叫大娘,品行端正,聪慧贤淑,知书识理,便许配给张愿仔,结为秦晋之好。婚后,廖翁视婿如子,将田园家产全部交由爱婿掌管;贤婿侍奉岳父母如亲生爹娘,孝顺敬重;小两口十分恩爱,一家人和和睦睦,其乐融融,受到乡亲们的交口称赞。
明洪武八年(公元1375年),张愿仔48岁,喜得贵子,取名友来,17年后,友来尚未成年,其父积劳成疾,生了重病。在生命垂危之际,父亲嘱咐友来说:“子孙后代,生当姓廖,以光母族;死当姓张,以存本姓。生死不忘‘张廖’两全。”听了家父交代,友来向父亲立誓:“凡我子孙,生则姓廖,殁当书张,以报廖公之德。若移居他乡,姓张姓廖,听其自便。”父亲听了之后,满意地闭上了眼睛,离开了他所眷恋的家人,与世长辞。操办了后事,友来将父亲之神主奉送到廖氏祖祠,廖族亲人善意奉还。友来又将神主送往云霄县西林张氏祖祠,并告知族人父亲的遗嘱。族亲听后,对友来说:“‘生廖神张’是‘一嗣双祧’,宜自立一族,以光张廖门楣。”并赐祠堂堂号“崇远堂”。友来将父亲神主奉回官陂,自此“张廖”两家遂成一脉,自立一族,民间称之为“张骨廖皮”。
此后500余年,张廖氏子孙按此祖训书写自己的姓氏:在祖籍地官陂,活着书廖,亡故书张;外出谋生的,或书张,或书廖,或“张廖”合书,听其自便;其中迁往台湾的,大部分沿用“活廖神张”,也有“张廖”合用的,如旅日宗亲张廖富源就是从台湾迁到日本的,其祖先也是官陂的“张公廖母”。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到了民国初年,官陂进行户口登记,情况发生了变化:年老的书廖,年轻的书张;上私塾的书廖,上新学堂的书张;女孩子书廖,男孩子书张。到新中国成立前夕,官陂除了个别妇女沿用廖姓外,其余的都改为张姓。
这就是官陂张廖姓氏的产生与演变。凡是官陂“张公廖母”派下的张姓、廖姓、张廖姓,无论你在何方,都是同一祖宗,同一血脉。为了与原先的廖姓有所区别,“张公廖母”派下的廖称“双廖”,原先的“廖”称“单廖”。
二、渡海赴台拓荒
那么,“张公廖母”的后裔是何时背井离乡,渡海到台湾拓荒垦殖的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不能不提到廖朝孔、廖朝问、廖朝路兄弟三人及其堂兄弟廖朝近、廖朝厅二人,也不能不提到廖必达。他们都是官陂“张公廖母”的后裔。先说廖朝孔兄弟、堂兄弟五人吧。那是康熙四十年(公元1701年),当时,清王朝虽已收复台湾多年,但仍实行“海禁”,要是有谁擅自渡海去台,被发现抓住,就有遭杀头之危险。然而,东南沿海人多地少,百姓为了活命,暗地里汹涌着一股渡海赴台的“潜流”。禁者自禁,渡者自渡,沿海航点甚多,官府防不胜防。廖朝孔等人就是这“潜流”中的一股。
廖朝孔是官陂张元子公的第二十代孙,当年年仅24岁,还通诗文,曾参加乡试。其立命之本是:“读书可以养气,耕田可以养生。”他得知渡海赴台垦荒大有前途,便和兄弟、堂兄弟一起,偷偷带上农具和少量五谷种子,登上破帆孤舟,在黑夜的掩护下向台湾方向驶去,终于踏上了祖国的宝岛台湾。他们来到云林县二仑乡落脚,披荆斩棘,开荒造田,兴修水利,播种五谷,逐渐过上了好生活。
其实,廖朝孔等五人并非是第一批渡海赴台垦殖的张廖子民。在他们之前,已有官陂张廖后裔在台湾开荒。据有关资料记述,廖朝孔赴台之前,曾“从台湾归来的亲朋口中听到‘前往台湾开荒,前途无可限量’”。这说明早有亲朋在台湾垦殖。廖朝孔踏上台湾土地时,“已有宗亲廖必达等人在港尾、田心仔地区开垦”。这也说明廖必达等人到台湾比廖朝孔更早。又据云林县仑背乡廖建泉宗亲保存的族谱记载,他们是从大陆官陂移民到田心、港尾的先人、第九世祖廖旭廷,生于己酉年,以此推算应为1609年,而廖必达正是他的长子。廖朝孔到达时,史料未提及廖旭廷,只提到廖必达,廖旭廷如健在,该是92岁的耄耋老人了,而廖必达估计也已是六十上下的人了。廖旭廷父子赴台开荒,当是青壮年时候,赴台可能已有四五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也就是说,早在康熙四十年之前几十年,官陂张廖氏子民就渡海到台湾拓荒了。
如今,在台湾各地生活的张廖氏后裔,薪火相传,人丁兴旺,据不完全统计,已有20余万之众。他们与官陂的张氏宗亲是同一祖宗、同一血脉的。
三、两岸交流频繁
廖朝孔等人赴台垦荒之后的一二十年间,又有二三十人官陂族亲去台,分布在云林县西螺、二仑等地。直到清乾隆年间,逐渐开放禁令,沿海百姓掀起了渡海赴台的热潮。在这一波波移民潮中,一批又一批官陂廖姓族人跨过海峡,来到西螺、二仑、港尾一带拓荒。在此后的二三百年间,他们把近一万公顷的不毛之地,垦殖成土质肥沃、物产丰富的黄金宝地,成为台湾地区的首善农业生产地。今日的二仑乡,享有台湾谷仓之雅号,香瓜在台湾瓜果市场一枝独秀;西螺米誉满岛内外,蔬菜有执台湾地区蔬菜市场牛耳之架势,蜜宝西瓜和无籽西瓜广受港人青睐,等等。这些都闪耀着官陂张元子公后裔艰苦创业、拓荒垦殖精神的光芒。
赴台创业的官陂张廖氏先人,他们身在他乡,心系故里,时刻不忘根之所在。在云林县,建有廖氏宗祠“崇远堂”,是台湾三大宗祠之一。这堂号就是当年云霄张氏宗亲所赐的堂号。“崇远堂”大门的一副长联是:“崇建祠堂诏邑山连鲲岛峙;远寻地脉官陂水合虎溪流。”“诏邑”就是指诏安,“官陂”就更明白不过了,“虎溪”即云林县的虎尾溪。不难看出,这副对联点明了他们来自诏安官陂,要子孙后代牢记在心。在台湾各地,共建有张廖氏家庙祠堂多达30多座。他们从家乡带去的族谱,成为传家之宝,一代一代传承至今,保存完好,有的甚至比祖籍地官陂记载的更详细。以往很长一段时间,两岸张廖氏族亲像走亲戚一样,常来常往:每年清明节,台湾廖氏族人总要返回官陂祖地祭扫祖坟、祭拜祖祠;官陂宗亲也常到云林县西螺等地探望族亲,并将渡台宗亲所繁衍的子孙姓名,一一抄录下来,带回官陂,编入族谱。
长期以来,两岸张廖氏宗亲的交流十分频繁。据了解,官陂彩霞村民擅长打“拳头”(即武术),又会舞狮,还研制疗效奇特的跌打药。这些都由赴台廖氏宗亲传到了台湾的西螺、港尾一带。台湾南投地区的乌叶荔枝,质地优良,也是从官陂移植过去的。官陂又粗又长、含糖量极高的“台蔗”,则是赴台宗亲从台湾带回来种植的。官陂民众信仰的神灵“靖天大帝”,据传是四世元聪公派下赴台族亲返回官陂修坟时,挂在树上的香火袋“发威显灵”的。此后,官陂每年冬天都要为靖天大帝演戏十日,做醮五天,每十二年还搭建彩楼一次,祈求风调雨顺,百姓安康,人民幸福。
此外,两岸张廖氏聚居地区的风俗习惯、民歌民谣,也相差无几。
四、海峡难隔亲情
从20世纪40年代末开始,台湾当局实行严厉的“戒严令”,谁敢违反,将遭到惩处,两岸宗亲不敢“越雷池一步”,从此音信全无。然而,两岸张廖氏后裔血脉相连的亲情,是任何东西都隔不断的。几十年中,台湾张廖氏子民悠悠的思乡念祖之情,丝毫也没有减退,每当农历正月十一和九月初九云林县“崇远堂”春秋祭祖大典,他们遥对大陆,虔诚祭拜,寄托对先祖的崇敬和怀念。
用高压手段筑起的“藩篱”,引起了台湾民众的强烈不满,怨声载道。直到20世纪80年代后期,台湾当局不得不取消“戒严令”,开始让某些台胞回到祖国大陆探亲谒祖。廖氏宗亲迅速行动。1988年11月间,西螺镇的廖源郎、廖万权二位宗亲第一批回祖籍地官陂寻根祭祖。紧接着,1990年春末,云林县二仑乡来惠村数十人宗亲也回到官陂祭祖。他们没想到,镇领导竟率宗亲们冒雨到10公里外迎接他们;向张氏宗祠走去时,数百名小学生敲锣打鼓,列队热烈欢迎他们;宗亲们还为他们准备了各项祭品,带领他们到张氏大宗祠祭拜。这一切,都使他们深受感动。前来祭祖的宗亲廖木信返台后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数百名学生敲锣打鼓,列队欢迎我们这批来自台湾最大的宗亲团队,盛况感人。……当我们能以母语(客家话)与他们交谈时,官陂父老更是喜形于色;连祖地孩童对我们能操母语互谈,更是啧啧称奇。……我们怀着眷恋不舍的心情,挥别祖籍地。是夜,回想起盛情感人的迎接和踏上祖地芬芳的土地时那种浓郁乡情,真是令人彻夜难眠。”从此之后,回官陂探亲祭祖的台湾廖氏族亲络绎不绝;廖木信先生回来的次数更多,多次踏上祖地的热土,访亲会友,了解乡情,回到台湾之后,向族亲们介绍官陂祖地的风土民情。
许多台湾廖氏族亲回到官陂,既寻根问祖,又热心公益事业,慷慨解囊,捐资助学。他们对祖祠“ 成堂”的情况尤为关注。张氏大宗祠是张廖氏最古老的祠堂,建于清乾隆十四年(公元1749年),1925年重修并扩建。但因年久失修,风雨剥蚀,已显破旧;又由于曾作为小学校址,因此,连神龛牌位也不复存在。首批回乡祭祖的廖源郎、廖万权二位宗亲看到这种情况,便捐资10万元新台币,请当地宗亲重造神龛,以供祭祀之用。1999年,官陂张廖宗亲决定重修“ 成堂”,除了当地宗亲出资之外,在台宗亲纷纷解囊,捐了数十万元。“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海内外张廖氏宗亲同心协力,祖祠重修工程终于在2001年仲秋时节顺利竣工,气象一新。
望着波涛滚滚的东海之水,怎么也比不上两岸张廖宗亲的血脉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