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22 20:56 来源:福建炎黄纵横 作者:李治莹



路通天下


李治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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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90年代,我来到湄洲岛,在岛上看潮起潮落,赏日出日落。那时岛上的建筑物并不新,路也不宽敞。如今时过境迁,眼前的新楼宇新大道,湄洲岛犹似换了人间。特别是伫立在新环岛路上,面朝无边的大海,思绪就如纷飞的雪片……

美如仙女月眉的湄洲岛,或许是在无数个亿万年前从天河里撒落到东海的,又或许天生要与台湾岛相通相连,于是漂移停泊在台湾海峡。海中新陆,立岛生根,亘古绵延于茫茫天地。远古时,不见花草,杳无人烟,岛上无须有路。无数的年代轮回,在无穷尽的阳光雨露滋润下,岛中已是草木葱茏,遍岛生机。从陆路、海路登岛,抑或是从远海打鱼捕虾,因为风浪,漂泊到岛上的人们,看四面八方、走东南西北,风光风景独特。于是,搭棚建屋,以避风挡雨。从此,下海起获鱼虾,辟地栽瓜种菜,年再一年、代又一代,生生不息。那时,岛上本无路,要说有路,也是走的人多了,山岭之上、乱石之中,也便成了路。那时的路,尽是蚕丛鸟道、羊肠小径,能从这些径道上得了山进入花田阡陌,下得了海登船扬帆就成。年深日久了,这条路、那条路,就与山径或海滩相衔相连。

天地轮回、更朝换代,又见佳日,湄洲岛上祥光普照,北宋吉年,天生一位林默娘。自幼就以蹒跚脚印,在岛上轻轻盈盈;豆蔻年华之时,海边处处沙滩、岸上条条山道,更有林默娘层层叠叠的步履;婵娟岁月时,林默娘的足迹或许已遍及全岛,处处都印嵌着那永不消褪的足痕。从此,湄洲岛的路,便注定不是平凡之路,都辉耀着一种永恒的光泽。

默娘升天了,北宋远去了,元代、明朝、大清、民国……接踵而来,又如黄土之尘消遁。各朝各代,岁岁年年,都重重叠叠在历史的时光里。无论年代如何地变迁,湄洲岛还是那个岛,岛上的路还是那纵纵横横的山岭之道、曲曲弯弯的海滩之路。只不过因为年代久远了,湄洲岛人让山岭之路更厚实了,海滩之道更深沉了。气象万千的新中国屹立在世界的东方,让湄洲岛这颗海上明珠更加云蒸霞蔚,更让妈祖之光照耀于五洲四海。尤其是上世纪华夏大地的改革开放,海峡彼岸的台湾,千万香客先后穿越海峡登岛给天上圣母拜谒上香,随之而来的东南亚、欧美及全世界的妈祖信众,从四面八方越洋过海而来。这么多信众、香客云集,岛上的路就显得窄了、少了,以至晴日一路坎坷,雨天途中尽是泥泞,真是上岛行路难!

妈祖之光照耀着世界,湄洲岛上的路也必须通向全球,在湄洲岛大建设的大合唱舞台上,唱出了一首激昂的大路歌。湄洲岛党工委领导人排在最前面成了领唱;岛内外的道路建设者,以及黑龙江、甘肃、河南、四川等天南地北的拓路人,组成了合唱队;岛上的父老乡亲全力支持岛路建设。

开拓新路,在荒郊野外需要的只是机械设备和力气,而入镇进村、抑或是遇坟过地,要的则是精神与境界。拓西环路时,需要迁移近400座岛上百姓的祖坟。半年的征迁任务,却在不到2个月的时间内告成,这就是湄洲岛人特别出彩的风范。在迁移中,施工者不慎把一家蔡姓乡亲祖坟中装尸骨的金盎打碎了,蔡姓乡亲无一句怨言。只是面对破碎了的金盎合掌拜了拜说:开路人无意,先人也就不必介意……另一家祖坟,或许年代久远了,墓地原本就小,在推土机手掀起一层土石覆盖之后,就再也找不着了。墓地的后人也无二话,只是在一地新土之上双膝跪地,朝一个大概方向叩首三拜后离去。东蔡村有一位老支书在上世纪建设旧环岛路时,曾经献出一片菜地,如今拓展新环岛路,又动员家人拿出一块宅基地,境界使然,奉献于默默无声之中……诸如此类事,不会少。来自多个省市的拓路人,感动地说:湄洲岛人,真无愧是海神妈祖的家乡人!

为了在旧环岛路的最外围,再环上一条高标准,且沿线配备健身慢行道、花廊、绿化带的环岛观光路。又要让东西南北环,环环都相连接,让岛上处处都是通衢大道。更要让全路面向大海,与海水为邻、潮音为伴。只有铆足力气,劈开荆棘寻路、钻通山岭求路、搬开岩石变路,在无路中找路,在乱石堆上拓路。敢问路在何方?路在手上、脚下。谁能忘,在开凿三佛山、相思岭两大明洞时,一是在盛夏,二是在寒冬,为确保工期,常常通宵达旦。挖掘三佛山明洞时,海风吹拂,一阵沙一阵土,一回又一回,突袭而来。渗出的汗水中常常粘着一层沙土,泥人中的张三李四,谁认识谁呢?一日三餐,盒饭送上工地,刚启开饭盒盖,正好一阵山风、抑或是一股海风吹过,掀起了工地上的沙土,饭菜上立时覆盖上一层粉粉的尘沙。饥了饿了,也就不讲究,权当饭菜上加了别一种调味品。打通相思岭那日子是在冬季,冷嗖嗖的北风呼呼地叫,身上的羽绒衣或军大衣被吹湿了,脸颊被吹麻木了,浑身的筋骨都丝丝地生疼……最是运入岛内的沥青,为了保持住符合要求的温度,从陆路到海路,直至上岛,有如古时侍从们护卫皇上那般一路护驾,这样才能保证所铺设的混凝土和沥青路面的平整度,都严控在毫米级。

环岛的大路歌一路嘹亮,进军的路上,节节得胜,一环面朝大海的新路,在湄洲岛上流光曳影、熠熠生辉。

路通了,就栽下一株株远从异地他乡甄选的景观树;植下一排排珍稀的绿篱、和岛上未曾有过奇花异卉。140多个品种的树木花草把环岛路装点得郁郁葱葱、花枝招展。一路行车,穿越三佛山明洞时,三佛山上象形三炷香的三块奇石,人们敬称为“三尊佛”,在那方山岭上若隐若现。自然生成的“佛”,或许就是如此的似有似无;而相思岭明洞上的相思树,总也是那么地根根相接、树树相偎、枝枝相连。当车转到东环路与南环路的交界处,海水中的卧佛园又惟妙惟肖地跃然在海水中;一个大弯,把车弯入了北埭村方向,在那片海上,如织的渔船不规则地停泊着,航行着,那般的诗情画意,给人以无尽的遐想。车驶入环岛西路,前方隐于绿树丛中的九层平安塔和渐行渐近、高耸于圣山上的妈祖祖庙建筑群迎面而来,肃然起敬之时,心头的神圣感油然而生。

车行在新环岛路上,眼前是新崭崭、平坦坦的朝天大路。一路相迎相送的,更有红花绿叶,岛风海景。但凡是观光赏景的驾车人,在如歌如吟的大路上,心宽似海中也就意气风发、神采飞扬。而在慢行道上,或是岛上人、或是游览观光人,在一步一景,步步莲花中,心绪如明月清风,神思尤为妙曼柔美。无论是车轮下或是步履中,也许是当初年少或青年时期默娘所行走过的路,追寻着默娘的脚印,循蹈着默娘的步履,为世间施大爱、行大善,上善若水于大地,厚德载物于人间,天下就必定大美。

行车在新环岛路沿线,不知不觉中,总觉得一路上都是那么地喜庆。认真地察看,原来是“海浪”和“如意”这两种造型的路灯下,都悬挂着红艳艳的中国结和火红火红的红灯笼。立于绿树丛中的路灯,灯灯喜庆吉祥,让环绕环岛路的驾车人或行路人,心情总是欣欣然大好。

新岛新路,一年四季皆风景,春夏秋冬各不同。阳春时节,万物竞茂、繁花似锦,新环岛路就仿佛在花团锦簇之中;夏日如碧,绿树成荫,新环岛路在海天云蒸中似烁玉流金;叶落知秋,万里金风送爽,湄洲岛上已是层林尽染,此时的新环岛路在天高云淡中春花秋月而凸显秋韵之美;冬日暖阳中,橙黄橘红时,湄洲岛上玉树琼枝,新环岛路上因为素洁而展现别一种优雅。

清晨,立于洁净的慢行道上,观赏旭日出海。当霞光染红一片天之时,磅礴的大气就升腾于天地之间。夕阳下,看金乌西沉,落日缓缓、余晖漫漫,与天相接的大海,似有无数的细金碎银浮游水上,朝着天上人间闪闪烁烁。无论朝夕,漫行于路上,似乎进入了想象力的天堂,一路如诗如画。沿着处处可见大海的路上走呀走,随处都可以观赏到自然界造化的神奇,此时此地,不是歌者亦放歌。

新环岛路,如同俯卧的龟蛇,静静地把环海的湄洲圣岛锁在浪潮内;又似一圈亮晶晶镶玉的金项链,闪闪光亮于圣岛的边沿;更像盘踞在岛边的腾龙,似乎时时刻刻都欲将湄洲岛腾跃出台湾海峡,飞向世界,召唤着遍布天下的万座分灵妈祖庙、和数亿信众说:路通了、宽了、路边的树木花草绿了、美了、香了,迎候着虔诚的香客们回到祖庙燃烛上香,敬拜天上圣母。

拜谒后,绕着新环岛路,看天空金色的光芒,看海上金色的浪涌,身披金光闪烁的太阳光,走下轻柔的沙滩或赏景抒情、或豪放畅怀,抑或是在海水轻声细语的吟唱中嬉戏,欢天喜地中美哉快哉。离去了,信众们便把岛上的新路带回侨居国,带回宝岛台湾,成为畅怀的心路。

我漫步在环岛新路上,纷飞的思绪,飘扬在平展展的路面,飘忽于灵动的海水上。一路通,路路通,通向妈祖祖庙,通向世界妈祖文化论坛永久会址,通向源流馆、平安塔;通往红树林、植物园;通向码头,畅通大海;通向山海聚落、座座城市、通都大邑、大小街庄之中的妈祖庙。因为千万座妈祖庙遍布在天涯海角,湄洲岛上的路也就通往海角天涯。 一路通,便畅通了天下……

(本文原载于《走进“八闽旅游景区”·湄洲岛 》;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